我用行李卷儿包裹着12条香烟,一路上提心吊胆,从关内老家河北沧州盐山县坐火车回到东北。我身上带的香烟,如果被有关部门查出来,香烟会被没收,还有可能被罚款拘留或者判刑。在1968年,做生意属于投机倒把,值得庆幸的是,这一路有惊无险,我背着12条香烟,平安的到家了。
这12条香烟,有六条牡丹牌儿,有六条光荣牌儿,牡丹牌香烟是5毛2分钱一盒买的,光荣牌香烟是3毛7分钱一盒买的。以前我在火车站卖过香烟,那时候卖的都是吉林省本地产的香烟,卖得最多的是迎春牌香烟。迎春牌香烟进价2毛8分钱,能卖一元钱一盒。这一次我带回来的香烟,牡丹牌儿和光荣牌儿都属于高档的香烟。
回到家以后,我和我爸说了这一次回老家的经过,第二天我到同学顺子的理发店儿去。顺子他爸开的理发店,他爸因为聚众赌博,被判刑蹲了监狱,顺子在理发店里给客人剃头,已经一年多了。
我对顺子说:
“ 我这一次回老家河北沧州盐山县,带回来12条香烟,牡丹牌和光荣牌香烟都属于高档香烟,价格太高,不一定好卖。九台县属于小县城,牡丹牌儿和光荣牌儿这么贵的香烟,没有人能抽得起。”
顺子对我说:
“不要拿到市场上去卖,我认识几个爱赌博的人,有时间我跟他们联系一下,把香烟拿到赌场上去卖,一定能卖个好价钱。”
顺子他爸以前在家里聚众赌博,设赌抽红,有几个人经常到顺子这里来理发。俗话说“狗改不了吃屎”他们经常赌博,玩儿的都挺大的,那时候不是玩麻将,大多数都是玩儿牌九。顺子和一个赌徒说了以后,那个人要批发我带回来的香烟,经过讨价还价,平均一元五毛钱一盒,12条香烟都卖给他了。
我从关内老家河北沧州盐山县回来以后,圆圆和雅琴两个女孩儿也过来看我,询问我这一路遇到的事情。没过几天,我妈和我哥也回来了。我哥到关内去相亲也不顺利,我哥嫌关内老家的女人说话听不懂,生活习惯也不一样,回到家以后,我哥又跟着一个建筑队儿,出去打零工了。
我家的东墙外面,是一条小路,从街里到河南边去的人,很多人为了走近路,从马路上拐下来,通过这条小路沿着小南河的北岸走过去。这一条小路从两栋房子的山墙外面穿过,最多也不足两米宽,靠近东边儿是一条水沟,走路的人都靠在我家这边走。这条小路手推车都无法行走,只能走行人,也有人骑着自行车从这里通过。
到九台三中去上学的学生都在我家门外边这条小路走,虽然路很狭窄,每天行人不断。有一天,我看到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推开了我家的院门,我对我妈说:
“咱家院子进来了一个人,这个人我也不认识,你看看他是谁呀?”
我妈听到我的喊声,从屋子走了出去,我跟在我妈的身后,我看到在我家的大门外停着一辆自行车。
这个人对我妈说:
“大嫂子,借你家的条帚用一下,我用自行车带了一袋儿小米,在你家门外路过的时候,米袋子撒了,我要收拾一下。”
听这个人说话的口音,和我爸说话的口音一模一样,我刚从关内老家回来时间不长,我老家河北沧州盐山县那里的人说话就是这个口音。他用自行车带着一袋儿小米,由于道路狭窄,我家院子外面南边儿紧靠着小南河儿。他骑着自行车拐弯儿的时候,米袋子从自行车的货架子上掉下来,小米洒落一地。
我妈连忙给他找了笤帚,又给他找了簸箕,帮助他把撒落在地下的小米扫起来。听说话的口音都是关内的老乡,我妈让他进屋歇一会儿,这个人把自行车推进了我家的院子里。我妈把他让进屋里,给他倒了一碗水,那个人和我妈聊了起来,这个人姓曹,我管他叫曹叔叔。
曹叔叔从关内来到东北时间不太长,他住在九台营城煤矿,家里面有一个20岁的女儿。从这以后,曹叔叔每次到九台来,都到我家坐一会儿,他听说我哥20岁了,还没有对象,就有意把他女儿嫁给我哥。我妈非常着急我哥的婚事,我哥去关内老家相亲也没有成功,我妈把这件事情跟我哥说了。
有一天,曹叔叔用自行车带着女儿到我家来,我哥和那个女孩儿单独聊了一会儿。两个人第一次见面,也没有共同语言,我哥嫌那个女孩儿说话也听不懂,嫌那个女孩儿没有见过世面。我哥不同意,后来曹叔叔跟我妈说,让我妈帮助给他女儿介绍对象,最好找一个关内老家的人,我妈给介绍温虎子了。
我爸在生产队当会计,生产队里有一个老温头儿,老家是山东德州的,老温头的儿子温虎子,长得五官端正,身材高大。老温头家的成分是四类分子,以前有运动时,他经常求我爸替他写汇报材料,我爸就让我帮助他写。在解放前“困长春”的时候,家里没有吃的,老温头和几个人到外面去抢劫。
由于老温头家的成分不好,温虎子的对象也不好找,我妈给他们介绍以后,很快就结婚了。女方也没要彩礼,听别人传言,结婚的那天晚上,温虎子吃了六大碗面条儿,一夜也没有休息。老温头儿一家人重男轻女,希望儿媳妇儿生个男孩儿,曹叔叔的女儿压力很大。
那时候婆婆强势,儿媳妇儿弱势,儿子娶了媳妇儿以后,婆婆就牛气冲天了。这种现象不只是老温头儿一家,几乎每家都这样,新媳妇儿受气,所以才有“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”这句话。曹叔叔的女儿嫁过去以后,所有的家务活都交给她了,每天烧火做饭,刷锅洗碗,打扫卫生,缝补衣服等等,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。
吃饭的时候,公婆一家人坐在炕上,儿媳妇儿给盛饭,盛菜。儿媳妇儿站在地下伺候着,公婆一家人吃一碗,儿媳妇儿给盛一碗。等到一家人吃完了,儿媳妇儿收拾碗筷,到外屋地厨房吃一点。有时候老温头儿一家人饭吃光了,儿媳妇儿就饿着,做饭的时候米下的多了,还要挨骂。
曹叔叔的女儿白天干活儿,晚上受温虎子的蹂躏,温虎子身强体壮,为了早日生儿子,不辞辛苦。曹叔叔的女儿和温虎子两个人的婚姻也没有感情,每天晚上不休息,精神和身体也受到了伤害。温虎子脾气挺暴躁的,经常动手打人,曹叔叔的女儿经常挨打。她没有母亲,有一次,她跑到我家来跟我妈诉苦,我妈让她忍着,还说每个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。
按照现在的说法,曹叔叔的女儿抑郁了,十个月以后,她生了一个女孩儿。一家人都指责他,公婆拿她出气,骂儿媳妇儿不能生男孩儿,温虎子动不动就打人。公婆把儿媳妇儿撵出去单过,温虎子不把老婆当人,他经常不回家。曹叔叔的女儿带着孩子在家里,一点儿吃的也没有,孩子也没有奶吃。
曹叔叔的女儿寻短见,上吊自杀了,邻居知道了这件事情。曹叔叔女儿死的时候,家里只有吃剩下的一小块儿倭瓜,一点儿粮食也没有,这件事情引起了民愤,在当时,老百姓都知道这件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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