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一年秋意浓

▓ 南新鸣凰

在秋意浓浓的日子里，南京随处可闻丹桂飘香，秦淮河上空常有大雁翱翔。望着南飞的大雁，我的思绪往往会回到儿时的家乡——武进鸣凰，想到那些勤劳朴实的父辈和同辈兄弟，回忆起那里的秋景秋色。

我老家地处江南水乡，过去以种植水稻和麦子为主。到了农历节气立秋，人们就认为进入秋天了。白露时分，天气渐渐转凉，碧油油的水稻开始抽穗，屋前屋后的蟋蟀低声鸣叫，树上知了仍在欢快地歌唱。就在充滿秋天韵味的时候，人们隆重地迎来了农历八月中秋节。

田野一片金黄

水稻抽穗以后，叶子逐渐变黄。与立秋时碧绿的景色不同，这时田野一片金黄，真的出现了“喜看稻菽千重浪”那样画面。太阳下山后，房舍上空炊烟袅袅，阵风掠过，稻浪起伏，村民带着田间管理的农具纷纷回家，心中期盼着即将到来的水稻丰收。

“寒露割早稻，霜降一齐倒。” 这是我们家乡的农谚，说明从节气寒露起，农民便开始收割早熟的稻子，到了霜降，收割将全部结束，接下来是打谷、贮藏、犁地、种麦子。这是农村最忙碌的日子，期间学校放假数天，让学生协助家里做点事情。

拾稻穗是一件高兴的事情。村民收割稻子时，总有一些稻穗残落在田间。村上几个小学同学，有时结伴而行，去刚收割过稻子的地里拾取稻穗。如果勤快一些，我能拾到满满一篮子稻穗，回家后总会得到大人的表扬，这时心中会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。

家乡的秋天，蓝天白云，秋高气爽，我们奔跑在田边的小路上，沐浴着和煦的阳光，观赏着秋天的美景，有时也留恋着夏天的欢乐。

夏天游泳是少年时代最向往的运动。家乡河流池塘密布，只要天气晴好，小朋友会争先恐后地嬉游在清澈的河水中，有时会开展长距离的游泳比赛。当时，我们的游泳姿势没有固定格式，大都采用“狗爬式”，这时后脚会发出“扑通”、“扑通”的声音；有时仰泳而行，这样比较省力，但前进速度较慢。潜泳也是常有的项目，有人一口气能在水下快速游过二十多米的距离。记得在暑期中，过了立秋，大人经常叮嘱小孩们：“立秋了，你们不要到水中去，小心感冒。”不过，我们几个玩伴仍然喜欢下水。处暑以后，水温进一步变凉，大家就不再游泳了。

家乡河道里的嬉游为我以后的游泳打下了基础。例如，在大学学习期间，我和几位同学数次去玄武湖的解放门和玄武门之间往返游泳；1966年夏天，为了响应“青年要接受大风大浪考验”的号召，我和一些青年教师还在南京三汊河入口处畅游了长江。后来，我也积极鼓励和指导儿子学习游泳。

秋天，家乡能开花的树木中，我们王家祠堂天井内的两棵桂花树却独领风骚，而我就读的小学就办在这座祠堂里。每当桂花盛开的时候，学校里洋溢着浓郁的香气，这时语文教师在黑板上会写一些与桂花有关的词句，并作详细的解释，如“菊花开处即重阳，月桂中秋夜夜香。”虽然我那时不完全明白其中含义，但觉得文字十分优美，心想今后如果我也能写出这样的字句，那就太好了。小学的看门老人对桂花看管很严，决不允许学生碰它。

家乡的野菊花也很多，我们可以近距离观赏，任意采撷。仲秋时节，家乡的河岸边，道路旁，篱笆缝中，到处可见黄色的野菊花。野菊花的花朵小而密集，散发出一种浓郁的气味，据说晒干后放在布袋里可以驱赶蚊虫。为此，祖父有时带我去田边一起采集野菊花。祖父读过十年私塾，略通古文，采花时口中常念念有词，四处张望。家乡东方远处的大阳山，在夕阳的照射下，轮廓隐约可见。祖父性格豪爽，留有长须，这时看上去颇有东晋文人陶渊明诗句“采菊东篱下，悠然见南山”中所描写的精神状态。

栖霞美景

大学毕业后，我留在南京工作。“春牛首，秋栖霞。”南京的栖霞山晚秋时期殷红的枫叶吸引着无数游人，我和老伴过去每年也会去一趟栖霞山登高望远，观赏那满山遍野的红叶。然而与栖霞山不同，家乡栽种的为杨树、柚树和柏树等树木。这些树木的叶子很小，秋风吹起，树叶变黄，然后随风凋落。在这种“无边落木萧萧下”的气氛中，家乡的乌桕树的红叶却别具风韵。恰似枫树，乌桕树叶子较大，秋天也有一个由绿变红的过程。比枫树更好看的是，乌桕树会结出白色的果子。一段时期内，乌桕树上红、绿、白三色共存，特别醒目。

自我懂事起，我家经济困难，平时只能粗茶淡饭，甚至还得“寅吃卯粮”。但是家里对过节却很重视，这时亲戚之间会相互走动。例如，中秋节前一天，母亲会慎重其事地做烤饼。那时农村很少有人上街买月饼，通常以自制的烤饼替代。临近中秋节时，母亲准备了面粉、豆油，再买些白糖。做烤饼时，她将面粉、豆油、白糖混和起来，充分揉合，把它分成一个个小面团，再把它们压成碗口那么大的圓饼，表面撒上芝麻，放在锅里烘烤。不久，替代式的“月饼”就形成了，吃起来味道香甜。

“人生易老天难老”，现在我走进了人生的暮年，已无体力再去河塘中游泳，到田边土丘上采菊，或前往栖霞山登高。又是一年秋意浓。早在二十年前，家乡变成常州市科技开发区，我儿时故土秋天的美景也已不复存在。南京是我的第二故乡，秋日里，我和老伴常常会去小区附近的公园和秦淮河边散步，去清凉山银杏林下停留，观赏大自然的景色。现在，南京秋天的美景展现在我日常的生活中，而我小时候在家乡河塘中游泳的快乐，拾稻穗的趣事，王家祠堂天井中芬芳的桂花，祖父采撷野菊花时的神态，乌桕树上斑斓的色彩，还有母亲做的香甜烤饼……却只是定格在我的脑海中，变成美好的青春记忆。

深秋时作者（左）与老伴在江浦惠济寺千年银杏树下合影。

作者简介：南新鸣凰（王耀俊），1939生于江苏武进县，南京大学物理学院退休教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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